那麼,有什麼事情好做嗎?如果我們已經根植於這個片刻,這個想法就會出現在一個自我主義者的腦海裡──沒什麼事好做了。我們已經是那神聖的,但你沒有覺知到事情的真相。
當頭腦在神遊的時候,有兩種東西存在──頭腦這個東西,以及神遊這回事;頭腦當中的客體,以及頭腦本身;有雲朵在天空中漂移,還有天空。有兩種東西──雲朵,以及天空。 有時候也會發生這種情形──有太多雲了,以致於天空不見了,你看不到它。但即使你看不到它,天空也沒有消失,它沒有辦法消失。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幫助天空消失無蹤。它在那兒,躲藏著或是沒有躲藏,看得到或是看不到,它都在那裡。 但是雲也在那裡。如果你把注意力放在雲上,天空就不見了。如果你把注意力放在天空上,那雲就只是偶然,它們來了,然後它們又走了。你不需要太擔心它們。它們來來去去。它們來過了,它們又離開了。它們不曾損害天空一絲一亳;它們不曾弄髒天空;它們甚至不曾輕觸過天空。天空一直都保持著純潔無染。
當你的頭腦在神遊天外的時候,有兩種東西存在──其一是雲,它是思想,是客體,是想像;而另外一個是意識,是頭腦本身。如果你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雲,客體,思想,想像上的話,你就忘了天空。你忘了主人,你變得對客人太感興趣了。那些思想,想像,神遊天外,都只是客人。如果你把焦點都放在客人身上,你就忘了你自己的本性。去把焦點從客人移到主人,從雲朵移到天空;就是很實際的這樣去做。 性慾昇起了──這是一朵雲。也許是想要擁有一棟更大的房子的貪念昇起了──這是一朵雲。你變得對它們這麼著迷,以致於忘完全忘了是誰昇起了這些慾望,這些慾望是在誰身上發生的。躲在它們背後的是誰?這些雲朵是在那一片天空中移動?記得那片天空,而突然間雲就消失了。你只需要把焦點從客體轉向主體,從外在轉向內在,從雲轉向天空,從客人轉向主人──只是轉換焦點而已。
臨濟禪師正在演講。人群中有人問道:「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──我是誰?」 臨濟禪師停止了演講。每個人都提高警覺──他將會怎麼回答呢?但他沒有回答。他從椅子上起身,走下來,來到那個發問的人身邊。所有的人都變得非常專心的留意著,他們甚至停止了呼吸。他將會做什麼呢?他應該從椅子上回答問題,不必走下來的。那個人害怕起來,而臨濟禪師帶著銳利的眼光靠近他。臨濟禪師抓著他的領子搖晃他,要求道:「閉上眼睛!記住是誰在問這個問題──我是誰?」那個人閉上眼睛,當然是害怕的閉上了眼睛。他向內走去尋找是誰在問這個問題,而他沒有回來。 大家等了又等。他的臉變得寧靜、鎮定、靜止。臨濟禪師又搖搖他:「現在回來,告訴大家──我是誰?」 那個人開始笑,他說:「這種回答問題的方法真是神奇啊!但是如果現在有人問我這個問題,我也會做同樣的事。我無法回答它。」 這只是轉換焦點而已。你問說:「我是誰?」同時你的頭腦就專注在這個問題上,而問題的答案卻剛好就藏在問題背後的發問者內在。轉換你的焦點,回到你自己身上。 這段經文說:「不論你的頭腦神遊何方,不論是在內在或者外在的世界裡,就在此地,就是這個。」
只要從客體轉回頭腦本身,你就不再是一個平凡的頭腦。突然間,你就成為佛本身。你已經是一個佛了,只不過你還承載著許許多多的雲。而且你不只是背負著它們,你還抱著這些雲不放,你不准它們走開。你認為這些雲是你的資產,你以為你擁有得越多越好,因為那表示你更為富有。而你的整個天空,你內在的空間,就被藏起來了。在某種程度上來說,它們在雲間消失了,而雲變成了你的生活。雲的生活就是生死輪迴(sansara),就是這個世界。 這樣的事只在一個小小的片刻就可以發生,這個焦點的轉換──而且它總是突然發生的。我不是說你什麼都不必做,然後它就會突然發生;你必須要做很多努力,但它並不是漸進式的發生的。你需要做、再做、再做,然後有一天,突然間,有一個片刻來臨,當你處在一個適合被蒸發的溫度時,突然間,就不再有水存在,它被蒸發了。突然間,你就不再在客體中了。你的眼睛不再專注於客體,突然間,它們轉向了內在的空間。 它從來都不是漸漸發生的,好像你的眼睛一部份轉向內在,另一部份則注視著外在的雲一般;它也不能用百分比來算,好像現在你變成有百分之十在內在而百分之九十在外在,然後你變成有百分之二十在內在而百分之八十在外在──不!當它發生的時候,就是百分之百的發生,因為你無法分割你的焦點。你要不然就是注視著客體,要不然就是注視你自己;不是注視著這個世界,就是注視著梵天。你可以回到世界來,你可以再次轉換焦點;你是主人。真的,唯有當你能夠隨心所欲的轉換焦點時,你才是主人。
我記得馬爾巴譯師,一位西藏的神祕家。當他悟道的時候──當他變成了一個佛,當他與內在的空間,與那無限的相逢時──有人問他:「馬爾巴,你好嗎?」 馬爾巴的回答十分出人意表。沒有一個佛曾經這樣回答過。馬爾巴說:「跟往常一樣的悲慘。」 那個人困惑的說:「跟往常一樣的悲慘?」 但馬爾巴笑了。他說:「是的,但是有一點不同。不同的是,現在這個悲慘是自願的。有時,只是為了嘗嘗這個世界的滋味,我會走向外界,但現在我是主人。不論在任何時候,我都可以向內走。而在兩極之間遊走是好的,這可以使一個人保持活力。我可以移動。」馬爾巴說:「我現在就可以移動。有時我走進悲慘,但現在並不是那些悲慘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,是我發生在它們身上,而我保持是無染的。」當然,當你是自願的移動時,你就能夠保持無染。 一旦你知道如何將你的焦點轉向內在,你就可以回到世界當中。每個佛都曾經回到世界上。再一次,他把焦點放在世界上,但裡面的那個人有了不同的品質,他知這是他的焦點。這些雲是得到允許去移動的。這些雲不是主人,它們不能支配你。你允許它們,它們是美的。有時當天空佈滿了雲時,它是美的,那些雲的流動是美的。如果天空仍然保持是它自己,它就可以允許雲的流動。問題之所以會產生,是因為天空忘記了自己,只剩下雲還在那兒。然後每件事就變醜了,因為自由不復存在。 這段經文很美。「不論你的頭腦神遊何方,不論是在內在或者外在的世界裡,就在此地,就是這個。」這段經文在禪宗的傳統裡被使用得非常深入。禪宗說,你的平凡的頭腦就是佛的頭腦。吃,你是一個佛;睡,你是一個佛;去井邊挑水,你是一個佛。你是!去井邊挑水,吃你的食物,躺在你的床上,你是一個佛。不可思議!它看起來像個謎,但它是真理。 如果當你挑水時只是挑水,你沒有從中製造出問題,而你只是單純的在挑水,如果你的腦袋裡面萬里無雲,天空一片空白,如果你只是在挑水,那你就是一個佛。吃,只是吃而沒有做任何別的事。當我們吃東西的時候,我們也在做數以千計的事,頭腦或許並不是全然的在這裡。你的身體可能像機械人般的在吃,而你的頭腦或許在別的地方。 幾天以前,有一個大學學生在這裡。他的考試日期快到了,所以他跑來問我:「我很迷惑,我的問題是:我和一個女孩墜入愛河,當我和那個女孩在一起時,我想著我的考試,而當我唸書的時候,我只想著那個女孩。所以要怎麼辦呢?當我唸書準備的時候,我不在那裡,我在我的想像裡面與她在一塊兒。而當我和她在一起時,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和她在一起,我想的是越來越接近的考試。所以每件事都變得一團糟。」 這就是每個人怎麼把自己搞得一團糟的方式,不只那個男孩如此。在辦公室裡,你想著家;在家裡,你又想著辦公室,但你沒辦法變這種魔術。在家的時候,你就只能在家,你沒辦法同時在辦公室裡。如果你還在辦公室裡,那你的精神就不太正常,你是精神錯亂的。每件事都和別的事搞在一起,於是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清楚,而這樣的頭腦就是一個問題。 當在井邊打水,從井邊挑水時,如果你是單純的做著這個單純的活動,你就是一個佛。所以常常事情是這樣,如果你去找禪師們,問他們說:「你在做什麼?你的法門是什麼?你的靜心是什麼?」他們會說:「想睡的時候,我們睡。餓的時,我們吃。如此而已,沒有別的法門。」但這是很困難的。它看來簡單:如果當你在吃的時候只是在吃,當你在坐的時候只是在坐,沒有在做別的什麼事;如果你保持在那個片刻當中而沒有跑掉,如果你融入那個片刻,沒有未來,沒有過去,如果這個片刻就是此時唯一無二的存在──那你就是一個佛。正是這個頭腦變成了佛的頭腦。
當你的頭腦神遊時,與其試著去停止它,不如轉而去覺知到天空。當頭腦神遊時,不要試圖去停止它,不要試圖去將它帶到某個點上,不要試圖使它集中專注在某一點──不!允許它去神遊天外,但不要對它的神遊付出太多注意力──因為不論是抗拒或是順從,你都仍舊是在關切它的遊盪。 記得天空,允許頭腦去神遊,然後只要說:「好,這只是馬路上的交通流動,有很多人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在移動,同樣的交通也在頭腦裡進行著。我只是天空,不是雲。」去感覺它,記得它,然後保持安住其中。早晚你將會感覺到雲慢下來了,雲和雲間有更大的空隙。它們並不如此黑暗,並不如此濃厚。速度慢下來了,而間隙被看到了,天空也可以被看到了。繼續去感覺你是天空而不是雲。早晚某一天,在某個正確的時刻,當你的焦點真的走向內在時,雲會消失,你會成為天空,成為那永遠純淨無染,永遠純潔的天空。 一旦你知道了這樣的純淨,你就可以回到雲,回到雲的世界。然後世界就有它自己的美。你可以走進它,但現在你是主人。世界並不壞,問題是世界成了主人。當你是主人時,你可以走進它,然後世界就有它自己的美。它是美的,它是可愛的,但你需要像一個內在的主人一般來認識它的美與可愛。